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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包经传跋绍兴三十一年四月 南宋 · 张洸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九三、《经义考》卷二七○、嘉庆《什邡县志》卷四八之四、嘉庆《邛州志》卷三九、《皕宋楼藏书志》卷四九
右《元包经》,旧有序云耳。
景初,即洸之先君子也。
家藏此书,常以贻好事者,然字古理奥而难通,好之者鲜。
洸来宰临邛,得同年张公文饶所为疏义及邑士韦汉卿校正旧本,随卦附释音于下。
因并镂板,合为一编,庶几观者得其门而入焉,则好之矣。
绍兴三十一年四月二十日南阳张洸跋。
按:《元包经传》卷首,津逮秘书本。
焦伯强潘简夫1196年8月15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三一、《平园续稿》卷七、《益公题跋》卷二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欧阳文忠公《赠焦伯强》诗云:「焦生独立士,势利不可恐」。
又云:「皎皎寒泉冰」。
清正如此。
余裒汇文忠公集,于书简门得公与伯强帖凡十有六,意爱之厚,期待之远,情见乎辞。
今观伯强永嘉潘简夫十六帖,渊源盖有自矣。
简夫讳约,后为伯强婿,三子:文饶字民则文孝字少颖绍兴间相继擢第;
文虎字叔山,亦尝魁荐,乡评推焉。
少颖之子,今为临江军职官,奉檄至庐陵,出示此轴,为题其后。
庆元丙辰中秋,平园老叟周某。
徽猷阁待制宋公㬇墓志铭乾道二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七三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公讳㬇,字景晋姓宋氏
其先北州大族,后徙开封府祥符县
至公之曾祖郑国元宪公庠以道德文章历践枢宰,赐第咸宁坊,官至司空,薨赠太师中书令尚书令
曾祖妣,鲁国太夫人胡氏。
祖均国,朝散郎致仕,累赠金紫光禄大夫
祖妣,大宁郡夫人陈氏。
父崇年,朝请大夫致仕,累赠银青光禄大夫
妣,同安郡夫人张氏、安康郡夫人吕氏。
公弱冠补太学生,尝升舍,会父致仕当补官,公友爱其弟,推与之。
政和四年,别以门荫为将仕郎,调孟州刑掾,改河北籴便司干当公事,选充大晟府修制大乐管干文字。
以生母令人崔氏心丧去官。
服除,用前籴便赏改宣教郎,为河北转运司干当公事,提举洛口交装催促纲运,擢尚书司门员外郎,出为蔡河拨发。
宣和元年冬徽宗召对称旨,命知宿州
明年方腊起,连陷郡县数十,羽檄调重兵击之,所过骚然。
宿为往来要冲,凡军需独前期告办,民以不扰。
久之,以治郡最一路,除直秘阁
四年童贯退师白沟。
公适入觐,帝命乘驿按之,尽得其状。
未几,以将作少监召,赐绯衣银鱼,数条积弊,多所裁革,遂长监事,赐服金紫。
六年正月,迁殿中少监
入谢,帝谕以裁冗滥,柅侵渔。
公悉意奉行,一时号为称职。
靖康改元斡离不深入,道君将南幸,朝廷议狩襄、邓,中外汹汹,士大夫潜怀向背。
钦宗雅才公,擢徽猷阁待制、添差江淮荆浙等路制置发运使,实欲调护道君行宫也。
人谓公且辞行,公曰:「此非臣子效力时耶」?
正月三日受命,而是夕龙德之驾仓皇出通津门,公捐家赀募兵民击河凌,通御舟,遂从道君逾淮渡江。
是月十五日京口,时金已破京城,道君命所在州止东南递角及上供纲运,毋令敌得。
高俅才领禁卫三千留控淮津,惟童贯将胜捷兵三千实从,会二浙勤王兵三千人过镇江,道君命留之。
叠三事而疑似之言寖闻,于是有上书天子乞斩童贯等六人者。
二十八日,诏聂山发运使代公密图之,而与公在京差遣
山行有日,尚书右丞李纲言于帝曰:「斥等一诏书足矣,投鼠不可不忌器」。
帝曰:「朕意亦然」。
罢山不遣。
而公以二月末至阙,帝召对,首问道君安否。
公敷奏详明。
帝喜曰:「流俗纷纷,朕皆不信也」。
明日复召至延和殿授使指,令奉书行宫。
公顿首曰:「臣备数从官,蒙任使,敢辞难乎?
顾愚戆不能道两宫之情,死无以塞责」。
帝曰:「朕自道君在外,寝食不安,彼小人何知,动辄猜间,不可不虑。
卿顷尝将命至春坊,又久在禁省,吾父子知卿,故藉卿一行。
往矣,道此诚意,用释朕忧」。
公知不可辞,即奏云:「陛下仁孝,天下所共知,况臣亲闻玉音,敢不竭力」?
帝曰:「朝廷昨命童贯留守京师辄不告而去,名为扈从,实遁耳。
议者屡请诛之,朕以其在道君左右,第贬池州
卿为我奏遣,毋令举朝尚以为言也」。
公曰:「谨奉诏」。
三月四日再除公发运使,填高卫阙。
明日入辞,帝曰:「更有一事,黏罕再犯泽潞,朕以道君未归,屈己恳和,须其退师,即遣奉迎使诣行宫问归期。
不然,游骑脱复渡河,岂不惊动君父」?
公曰:「圣虑及此,可与天通,非群臣所能及也」。
帝目宦者取书,起立授公。
公退即疾驰,不三日符离
俄报云道君入虹境矣,公率官吏迎拜河上。
道君召公登善济舟。
公进书,备道上意。
道君戚然曰:「此因流言,致朝廷相形迹,监司州县观望风指,往往忘分慢职」。
因条举数十事,每及一事即泣下,云云。
公曰:「方都城昼闭,中外隔绝,虽御前号令,州县或不奉承,非独行宫也。
守令之罪盖不容诛,朝廷何预焉」?
道君意乃解。
公即奏:「臣出京师时,闻童贯池州,今犹未行,何也」?
道君曰:「胜捷兵隶,未知所付」。
公以便宜奏云:「若付宇文粹中,而以范讷为副,宜可」。
道君曰:「善」!
召二人,使交兵。
明日,道君语公:「童贯得胜捷军情,骤罢之且生变,奈何」?
公曰:「贯平日败坏军政,西北之人怨入骨髓,今斥去,乃所以安众,生变之语殆自解耳」。
道君趣贯行。
一日,道君复语公:「内禅自出我意,虽皇后亦不与知,况群臣皆欲保家族,敢与此耶?
我才出门,奸人便欲贪功离间,是无天也」。
再及递角等三事,泫然曰:「我为国家过计尔,得毋以此致疑乎」?
公曰:「臣造朝才数日,无日不召见。
主上诚孝由衷,思慕形于言色,虽百小人进间言决不能入。
若廷臣,则陛下何恤」?
道君曰:「帝知我急归否」?
公曰:「主上正以黏罕在泽潞,故愿陛下少留京口,以待奉迎使与仪物偕来。
臣固疑回銮太遽而未敢启也」。
道君曰:「两日待说,偶未暇,只为无裹粮住得耳」。
公惊曰:「臣虽被召去,自有淮浙两路漕臣发运使副在扬、润,顾不能应办耶」?
道君曰:「有一文字待付卿」。
令左右取匣中文书来,公跪读之,乃尚书省付知宿州林篪劄子也。
初,州有御前竹石钱十万缗,道君过州时亲笔付取其半,才输二十之一,而以其事上尚书省
尚书宿州,其以钱上京,毋擅用,后题正月十三日,日下独执政官一人签书
公读毕,奏曰:「陛下在位久,凡御札宝批及三省批旨,若画可画否,有不作奉圣旨付外者否」?
道君曰:「无之」。
公指堂帖曰:「此既无『圣旨』二字,又未尝遍书宰执,非朝廷意甚明。
殆围城中小吏作常程行遣,而当笔者不察尔,臣非敢游说以宽圣虑也」。
道君视之,欣然曰:「卿言是,我未思此」。
公随事解释,大率类此。
行宫次南京,公以帝命请先入奏,道君乃以书授公,且赐手诏一通,大略谓:嗣圣遣宋某赍书至,遂得通父子之情,话言委曲,坦然明白,由是两宫无纤毫忧疑。
至以公比张仲孝友。
公再拜跪受讫,夜以小舟驰去。
比至虹桥,宣召者踵来。
公奔至崇政殿门,谒者云:「上留宰执待君,已有旨免朝见,止常起居可也」。
公及阶,帝已起立,连问道君遽归意。
公不敢隐裹粮语,继以堂帖进呈,且具道所以解释道君者。
帝悦曰:「卿应对甚善,当议褒赏」。
公曰:「臣将命无功,免责为幸,赏非敢冀也」。
还部未几,臣僚劾公奏宿州事为胁持离间,而大臣独留劄子者从中助之。
诏落职,与在外宫祠
言者不已,七月再贬单州团练副使永州安置。
绍兴元年,复朝请大夫
次年始得提举亳州明道宫
凡历八任,改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积官右朝议大夫
二十七年,光尧寿圣太上皇帝眷怀旧事,命取徽宗所赐手诏以入,亲为制题记数百言,宣示百僚,袭藏敷文阁
又下诏暴公之忠,还其旧职,岁赐药石,眷待甚厚。
惜公已老,无意于仕矣。
后四年遂纳禄,转右中奉大夫
是年六月二十日终于正寝,实绍兴三十一年,享年七十有六。
讣闻,赠右通奉大夫,赙黄金百两,录其孙三人。
制词有「学知守其家,材实裕于用,被遇徽庙,竭诚靖康,谟训具存,忠勤可验」之语。
然则公蕴蓄虽不尽施于世,亦可无憾矣。
公事亲孝,接物诚,出于天性,非勉强而然。
幼笃志问学,稍长多识名士,其闻见议论皆有根柢。
晚筑室章江上,益以文史翰墨自娱,故士大夫乐从之游,坐客常满。
公待之无戚疏夷险,一与竭尽,虽遇横逆不校也。
先娶李氏,再娶张氏,皆追封令人。
二男子:奇,右从事郎,早卒;
仲甫,孝谨儒雅,今右承务郎、充江南西路提举常平茶盐司干办公事
二女,适进士溥之右从事郎李耆硕。
孙男三人:文饶、文翁、文成
女适右修职郎刘泌、乡贡进士魏好信,馀尚幼。
曾孙:曾老、岩老。
女一人。
仲甫是年九月二十七日葬公于洪州新建县桃花乡西山麓珠陵陂冈之原,使来求铭。
惟我先夫人,宋之自出,为儿童已识公,每闻其道靖康间事,皆可书而诵也。
其后入史院编修官,以诸家所上太史书参考,公言无不合者,故于论次特详焉。
夫其大节详矣,他固不嫌于略也。
铭曰:
泰宁之世,士趋宠荣。
一蹈时艰,则谋其身。
其身是谋,国于何恤?
君臣父子,秦越肥瘠。
有美宋公,相门之英。
骞翔禁密,曰惟才臣
平居涖官,称职而已。
逢辰之虞,惟上是使。
靖康岌岌,外猘内讧。
不爱其躬,调护弥缝。
我惟忠臣,尔覆丑正
众言淆乱,盍折诸圣?
圣有一言,万世不疑。
巍巍三朝,先后同辞。
祐陵纪之,钦庙倚之。
明明绍兴,又增美之。
孰不忠孝?
孰晦而显?
天亦耆之,式燕尔晚。
保有令名,言归兹藏。
载祀邈绵,毋或坏伤(《省斋文稿》卷三一。)
公:原脱,据明抄本、四库本补。
朝请大夫潼川府何君耕墓志铭淳熙十四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七六、《省斋文稿》卷三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公讳耕,字道夫姓何氏,世居汉州绵竹县
曾大父杲。
大父延,世号休庵居士,轻财好施,食客日数十人。
与同郡德阳史彬善,以其子革为婿,即公之父也,赠朝议大夫
教授弟子以百数,号绝学先生,两家既通婚姻,何氏亦占籍德阳矣。
公甫胜衣,从外祖学词赋,警敏异群儿,更授《尚书》,殚思精义。
西川名士张行成、任慥继为郡博士,皆奇之。
方弱冠,类试奏名第一,时绍兴十七年也。
自行在吴中,蜀士不预廷试,例赐魁进士及第,命官视甲科第三。
讲和后稍稍来奉大对,时秦益公当国,谕礼部尚书:凡不至者第一等并赐进士出身,今后准此。
入熟画可,遂为故事,盖自公始。
左迪功郎彭州州学教授,用举主升从政郎教授成都
公天资高明,积学勤笃,士闻风四面至,帅守监司交荐之,改左宣教郎,领职如故。
制置使沈介、转运周绾、何逢原皆中朝名胜,待公以异礼。
今上登极,转左奉议郎,移成都府路转运司干办公事
官长查籥负才易公,公遇其施设未安,必反复告之,大敬爱。
吏部尚书汪公应辰儒宗,严许可,以文章典雅科荐公,俄通判成都府
乾道四年,绵汉大饥,公沿帅檄赈济,过家率族党发私廪为之倡。
里富人独闭籴,公登门晓之,弗听,械系其家人,远近输米相踵,全活不可计。
文人晁公溯提点刑狱,诗以美之。
会邛间盗发,帅遣将将数百人,命公督捕。
公宣示恩信,譬以祸福,寻即解散。
擢知蜀州,抚摩善良,绳治奸猾,郡以大治。
盗复起邻邑,州民惊扰,公立木四门,大书曰:「率众劫民财者斩」。
有村夫攫鬻物于市者,罪当流,部使者欲杀之,且责公自叛其说。
公曰:「前令为率众而劫人者设,今一夫攫物耳,非姑息也」。
使者愧谢。
居顷之,丁太宜人忧,疏食三年,出居僧舍,自号恬庵踦叟,以布裘、铁环、竹杖等五物为五友,若无意于世者。
免丧踰年,青羌寇沉黎,虞雍公宣抚使,檄公守雅州
诸司调西兵来戍,公曰:「蛮敢侵边,贪吏实启之,其患常在外;
今多屯兵必损郡计,脱不满意,且内讧,是腹心之疾也。
守诚洁己奉公,戒城寨官无黩货生事,训练州兵,优恤土丁,蛮何足患」?
其后八年,黎境再扰,制置司调戍兵益众,将非其人,果作乱,人服公先见。
果州,改嘉州,课常为诸郡最。
潼川府路提点刑狱公事,作谕民诗四十二篇,语平易而教化寓焉,郡邑家有其书。
强暴犯法,父老必谯曰:「汝不诵何公诗乎」?
往往知悔。
淳熙四年,敕差监四川类试,得士为多。
是岁被召。
明年入对,论恢复四事,且曰:「愿陛下内定其志,外修其具,考其实无听其虚言,无畏难于今而成功于后日」。
上曰:「卿所言尽之矣」。
仓部员外郎
户部郎中,兼国史院编修官侍讲东宫
未几迁国子司业,就升祭酒,改太子侍读
讲《礼记》终篇及史院进《四朝志》,皆增秩一等。
秘书监
丐外,知潼川府
请祠,未报,以十年六月乙卯卒于府之正寝,享年五十有七,既诏公主管玉局观,不及拜矣。
积官朝请大夫
娶同郡李氏,封宜人,前公四年卒。
三男:德方将仕郎
德彦,迪功郎、新邛州司户参军
德固迪功郎、新嘉州州学教授
三女:德秀、德珍、德蠲,适进士王瓘、关镕、李兑。
孙男七人:居安、庆传、迁曾、卿月,早夭;
今存者曰惠云、法云、登云。
其年九月乙酉于县之义合乡元池里,与李宜人同域而异藏。
公有文集百卷,藏于家。
予未常至蜀,而多识蜀士,夙闻公有盛名。
绍兴末,外舅王公葆光守汉,每道公之贤。
岁在戊戌,予在翰林,而公实来,一见如旧交。
已而僚于东宫、于史院,予既知公,公亦知予。
自公云亡,怀思不已。
今德彦、德固同登进士第,泣请铭公墓,义不得辞。
窃常评公:于书无不读而得其要,于文无不能而根诸理。
立朝端谅敢言,典郡岂弟,人不忍欺
其持心虽厚,而临事刚不可夺;
其造行甚谨,至适性亦通而不拘。
当仕则仕,当止即止,惟其时而已矣。
始蜀先进久欲扳公于朝,公未尝有所就。
虞公秉政,知公特深,迄莫能致也。
赵沂公入相,荐公为郎。
公积阅虽高,然寄禄未至大夫,为中郎满岁乃可任子。
素友爱季弟,怜其早世,抚孤德崇过己子,将命以官。
于是翻然而起,至则忠嘉合上意,誉望动缙绅。
朝廷进退蜀士,多以公言为轻重。
学省蓬山,极道德文章之选,公俱为之长,视禁途跬步可登。
一旦悼亡,浩然有归志,日夜求去。
人争欲留公,予时为承辖,谅公诚悫,莫敢遏也。
盖公之行谊文学出处去就大略慕唐白乐天,而耽玩释氏,躬持斋戒尤与之同。
呜呼,亦贤矣!
是宜铭。
铭曰:
圭璧其德,松筠其节。
何以文之,惟学与识。
宜公宜卿,我则自抑。
宜耄宜期,天曷尔啬?
宁非劬躬,以寿奕叶。
邈乎来今,尚考斯刻。
明道治平台谏官故事 南宋 · 洪咨夔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平斋集》卷二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五一
明道中执政除亲旧二人为正言司谏
上谓曰:「祖宗法,台谏官须出宸选。
若大臣自除,则大臣过失无敢言者」。
治平二年,以范纯仁殿中侍御史吕大防监察御史里行
近制,御史有阙,则命翰林学士御史中丞迭举二人,而上自择取一人为之。
至是阙两员,举者未上,内出纯仁、大防姓名而命之。
臣闻台谏天子耳目之官,耳以司吾之聪,目以司吾之明,而人执之可乎?
张行成无先容,举为殿中侍御史
柳公权有诤臣风,屈为谏议大夫
万乘亲擢,迩臣莫与。
夫如是,则任耳目之寄者,激昂振厉,思称主知,周而无所比,正而无所阿,朝政之得失,庙论之是非,相业之修废,不吐不茹,悉以上闻,不至于怀私恩,徇偏见,以乱天下之公。
我朝祖宗法,台谏官须出宸选,正以是也。
异时唐介文彦博王陶韩琦,以二辅臣之贤犹不为之少隐,况下于文、韩者乎?
虽然,台谏不由进拟,固足揽驭臣之枋,要必人主有至明之见而后能奋独断以耸众望,否则不谋之外廷,谋之左右亲昵,附下罔上,抑又甚矣。
大明在上,邪正洞烛,得范纯仁、吕公著而内出姓名,得欧阳修、余靖、王素而御笔亲除,斯无愧累朝之盛。
荆门张佥判元简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一、《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三四
《先天庐吟》,盖欲追辈邵子,此用功非一日。
某凡三游东南,行半天下,交道亦广矣。
如邵《易》,少有能知之者。
惟乡间有张文饶名行成自号观物先生,颇得象数之详。
有《通变》、《经世》、《述衍》、《翼元》、《元包》、《潜虚》、《观物》七书,大意谓理者太虚之实义,数者太虚之定分。
未形之物因理而有数,因数而有象;
既形之后,因象以推数,因数以推理。
今不可论理而遗数。
此等说极精,佥判曾见之否?
程《易》明白完粹,无智愚皆知好之。
如邵《易》,不藐之为象数,则惮其难知。
尝欲为之发明,今兹未能也。
得生还之后,多活几年,傥可以毕此愿乎!
馀诗大抵精当,但铜屏篆体多误,只是铸工杜撰,诸公褒饰太过。
向侍坐时,精采烨烨。
今来诗多有衰病之语,岂诗家常词邪?
其信然邪?
澧州徐教授(复)1231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二、《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三五
某囚山五年,殆与世绝。
圣贤之书重复温寻,益觉义理无穷,岁月易得。
独恨山深路崄,带行之书无多,时寮土人亦无储书者,遇有记忆不明之事,无从参考。
然亦坐是功精专,免于博杂。
某自初来此,与同志者日读《语》、《孟》数章。
去年方读《易》,偶曾裒萃周、程、张、邵、杨、游、胡、二朱、二吕诸儒《易》说成编,日诵数爻,宾主俱觉有得。
邵氏书,惟有乡人观物先生张文饶行成为之注解者,在此与诸友讲论,末容辍纳。
俟令人抄录一本后,便寄去。
康节家自有邵子文所注本,虽未尽得本旨,然亦可观,却无带行者。
向来见门下《乾》、《离》同位之说,固知留意先天之学。
后又闻家学渊源已非一日,今无由再晤,相与共讲,第切恨恨。
邵氏书有《观物篇》、《先天图》、《渔樵问对》、《击壤诗》、《易学辨惑》等非一,不止《皇极经世》。
若某万一归蜀,则此等书亦非难得。
今偶不带行,但能省记耳。
朱择善(改之)1230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二、《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三五 创作地点:湖南省怀化市靖州县
先天之说,须有人口请面授乃可以入。
若从纸上书之,恐有未尽。
择善试访寻朱子发震《易图》、《易传》及临邛张文饶行成《七易》读之,当自得之。
或问之卖书人陈思,即可得也。
大抵伏羲之《易》,《乾》《兑》《离》《震》《巽》《坎》《艮》《坤》,左边数往者顺,右边知来者逆。
文王《易》则《乾》《坎》《艮》《震》《巽》《离》《坤》《兑》,《易》所系甚分明。
或取朱文公《启蒙》观之,亦可见其详矣。
仁与诚之别,则先看二程说,次取朱子《语》、《孟》、《中庸》、《大学》熟看,久当见之。
来谕又谓此心当如何用功,着力把捉则愈见其为害。
所谓操存者,非着力把捉之谓,才说著力,便是助长。
细玩孟子三勿之语,参以先儒讲说,令书味浃洽,而即于躬行日用间随处体验。
须是真知得,便能笃行之得力,则所知益明。
此皆前辈说来,其实不可易。
若书自书,人自人,说自是说底,行自是行底,则全不济事。
某少时只喜记问词章,所以无书不记。
甲子乙丑年间,与辅汉卿、李公晦解后于都城,即招二公时时同看朱子诸书。
只数月间,便觉记览词章皆不足以为学。
于是取六经、《语》、《孟》,字字读过,胸次愈觉开豁。
前日之记览词章者,亦未尝不得力。
近数年间,山中无事,再取诸经、《仪礼》注疏重加温寻,又将要紧处编出,始知先儒之说得于此者亦多。
汉魏诸儒言语拙讷,不能发明。
亦坐党同伐异,不能平心以定是非耳。
恨相距稍远,不得与择善朝夕共学,姑以合读之书奉白。
潼川柳彦养墓碑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六、《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六二、嘉庆《邛州志》卷四六
先天之学,秦汉而后惟魏伯阳窥见此意,至华山陈处士图南始发其秘。
一再传而为邵子,建图著书以示人。
曰先天学心法也,故图皆自中起,万化万事皆生于心。
呜呼!
众人以《易》观《易》而滞于《易》,邵子以《易》观心而得乎心。
滞于《易》则象数文字然耳,得乎心则天地万物与我一本也。
邵氏死而失其传,迨汉上朱氏及朱文公、蔡元定始申其说。
吾乡观物张公行成亦尝推本邵氏说,为《通变》《经世》诸书,故今乡父兄往往有能道之者。
余虽生晚,亦幸得与闻乎此,然师友之功未能浃洽,蓄疑蕴惑,罕所质问。
来守潼川,乃得郡人柳振坤其父申锡先天太极》诸书以示余,自一岁一月一日一身皆有图说,至于九畴会极,中央立极,中星合极,复分画而附益之
又作《三易图说》十卷以探羲、文、孔氏之秘,而上下经六十四卦,卦为二图以释其义。
呜呼,是区区者奚所为而然哉!
身既隐矣,明既丧矣,非以钓名干泽也,自阴阳、五行、星历、气候反覆参验以求之心,凡以自明耳矣。
余既不及与柳君接,其说有余所弗及、余所偶同,又有余所欲言于君者,皆不得而相与可否焉。
既以恨恨,又叹夫世之有志于学而不见知于人,槁项黄馘以死者多矣,然其书固不与俱亡也。
葬有日,吾度周卿为铭其墓,振坤更欲求余语以识诸碑阴,振坤之所以称美、爱录者,亦既无所不尽矣。
虽然,洞洞乎,属属乎,如执玉,如奉盈,如将失之,振坤茍于是焉求之,以不坠考志焉,兹其为称美、爱录也,不既多乎?
尚懋敬之。
玄序 宋 · 张行成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四三、嘉庆《邛州志》卷三九、《宋代蜀文辑存》卷四九
子云作《太玄》,用心亦勤矣。
后世之士好之者寡,排之者众,岂非《玄》学深奥,通者难,非之则易乎?
自温公集注首赞,而《玄》之义理始焕然明白矣。
邵子虽言玄数,要而未详。
行成辄拾其遗意,委曲解释,以明律历之原,以探用数之旨,并取晁说之《星纪谱》而是正之,命曰《翼玄》。
庶几观者知《玄》不徒作,于《易》诚有大功,而非赘疣也。
蜀临邛张行成述。
按:《翼玄》卷首,丛书集成初编本。
元包数总义序绍兴三十年五月 宋 · 张行成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四三、《经义考》卷二七○、《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六一、嘉庆《邛州志》卷三九、《皕宋楼藏书志》卷四九、《宋代蜀文辑存》卷四九
扬子云《太玄》,其法本于《易纬卦气图》;
卫先生《元包》,其法合于火珠林,皆革其诬俗而归诸雅正者也。
伏羲始作八卦,因而重之为六十四,是名先天,陈希夷所传《先天图》是也。
其数有二:圆图者天也,自一阴一阳各六,变为三十二阴、三十二阳者,运气数也;
方图者地也,八卦纵横上下,一卦为主,各变七卦者,生物数也。
卦气图以六十卦为主,一爻当一策,所谓乾坤之策三百六十,当期之日,其于《系辞》,则《序卦》之义也。
主于运行之用者天而地之数,故为天地之大数也。
火珠林以八卦为主,四阴对四阳,所谓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其于《系辞》,则《说卦》之义也。
主于生物之用者地而物之数,故为人物之小数也。
《卦气图》之用出于孟喜《章句》,火珠林之用祖于京房《易》。
末流之弊,杂乱于星官历翁,其事失之诬,其辞失之俗。
故二君以其法为书,而归之雅正也。
《太玄》日始于寅,义祖《连山》;
《元包》卦首于坤,义祖《归藏》。
由是三《易》世皆有书矣。
唐苏源明作《元包传》,李江为之注,徒言其理,未达其数。
夫天下之象生于数,而数生于理。
未形之初,因理而有数,因数而有象;
既形之后,因象以推数,因数以推理,论理而遗数。
譬如作乐而弃音律,造器而舍规矩,虽师旷之聪,工倕之巧,安能无失哉!
仆本为康节之学,患其难明,乃遍采古之言《易》者而旁通之,因识《元包》之旨,不敢自私,辄具述之,以示同好。
宋绍兴庚辰五月晦张行成谨序。
按:《元包数总义》卷首,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皇极经世观物外篇衍义序 宋 · 张行成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四三、《皕宋楼藏书志》卷四九、《宋代蜀文辑存》卷四九
康节先生《观物》有内、外篇。
内篇,先生所著也;
外篇,门人所记先生之言也。
内篇理深而数略,外篇数详而理显。
学先天者,当自外篇始。
外篇行于世者久矣,阙数者三节,脱误者百馀字。
今补其阙而正其脱误,分数象理类相从,为九卷,辄衍其义,以俟同志者择焉。
蜀临邛张行成序。
按:《皇极经世观物外篇衍义》卷首,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易通变序 宋 · 张行成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四三、《经义考》卷二六、《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六一、嘉庆《邛州志》卷三九、《皕宋楼藏书志》卷四九、《宋代蜀文辑存》卷四九
图虽无文,吾终日言而未尝离乎是,盖天地万物之理尽在其中矣。
谓《先天图》也。
先生之学,祖之象、数二图,其用皆起于交,交则变矣。
象之变为《交泰图》,体极于一十二万九千六百,而以八万六千四百为用。
在《观物》为以元经会、以会经运、以运经世之数,其要则总于四象运行之一图。
数之变为《既济图》,体极于一十二万二千二百八十,而以三万四千四百十八为用。
在《观物》为日月星辰、水火木石、声音律吕唱和之数,其要则总于八卦变化之八图。
四象运行者,天数也。
八卦变化者,物数也。
处乎其间,上以承天,下以生物者,地数也。
故二者之用,全在《卦气》之一图。
以动植通数布为九位,十五斡旋,卦乃生焉。
二百五十六卦,会分十二,位分十六,具一十三万八千二百四十之体、九万二千一百六十之用,而天之运行,物之变化,自一至千八百万之数,皆在其中。
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以至于坤之无极之数,阴阳之消息,运行之否泰,人物之盛衰,可得而考矣。
夫天垂象,河洛出图书,伏羲因而画卦。
伏羲之意,传天之意也。
先生之书,大率藏用,而示人以象数,实寓乎十四图。
先生之意,推明伏羲之意也。
仆不自揆,辄敷演解释,命曰《通变》,庶几先天者得其门而入焉。
蜀临邛张行成序。
按:《易通变》卷首,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心亨铭乾道四年九月 宋 · 张行成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四四、《永乐大典》卷八二六九
临邛太守郭爱义以书来云:「近辟一小室,为公馀寓身之所,因榜曰『心亨』。
顾仆今日亦可谓处险矣。
然古圣贤济险必有其道,愚不肖,何足以知此,愿乞数语,铭之座左,以为朝夕之戒,庶几求小得而不至于坎窞。
惟不以晚进鄙斥,特赐善诱」。
窃谓邛之为郡,昔有四利,今成四害:曰、曰盐、曰酒、曰铁。
惟兹四者,他郡或有其一,或有其二,吾邛独全。
昔以为利,民竞富豪,今以为害,民皆贫薄,公私窘急,上下困弊。
前者三月之变,正坐乎此。
太守之来,适丁斯时,可谓处险矣。
辟室曰「心亨」,得济险之道也。
《坎》之为义,在卦为当时之事,故有出险之理;
在爻为适时之人,故无出险之辞。
何以言之?
《坎》之刚中,惟二五两爻。
在二则曰「求小得」,孔子以为「未出中」;
在五则曰「坎不盈」,孔子以为「中未大」是也。
在卦则「维心亨」,孔子以为「刚中」;
「行有尚」,孔子以为「往有功」是也。
夫天下事,未有中不刚而能济。
刚中者,诚实之谓也,金石可贯,水火可蹈,天地可动,况其他乎!
以此有行,何功之不立哉!
山下出泉,推而放诸四海,无所不达;
云上于天,沛而利乎万物,无所不济,又安有出中未大之患耶?
为之铭曰:
时在重险,心维独亨。
胡能有尚,刚中则行。
戊子重阳日,里人张行成书。
欧阳文忠公集古录跋尾后1185年4月16日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二七、《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八二、《晦庵题跋》卷一、《古今图书集成》文学典卷一六四、《石渠宝笈三编》九函二册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武夷山市
欧阳文忠公《集古》所录,盖千卷也。
顷尝见其曾孙当世家尚二百本,但跋尾及一二名公题字,其石刻谓离乱之后逸之尔。
今观此四纸自赵德父来,则在崇宁间已散落也。
不然,岂其稿耶?
以校文集所载,多讹舛脱略,是当为正,而杨君集碑文集则无。
惟「中」字作「仲」、「宗」,「建武之元」作「孝武」,恐却乃笔误也。
德父平生自编《金石录》亦二千卷,又倍于文忠公,今复安在?
公所谓「君子之垂不朽,不托于事物而传」者,真知言哉。
三复叹息。
淳熙九年重五日颍川韩元吉书。
《集古跋尾》以真迹校印本,有不同者,韩公论之详矣。
然《平泉草木记》跋后印本尚有六七十字,深诮文饶处富贵、招权利而好奇贪得,以取祸败,语尤紧切,足为世戒。
且其文势至此乃有归宿。
又「鬼谷之术所不能为者」之下,印本亦无「也」字。
凡此疑皆当以印本为正云。
十二年四月既望朱熹记。
《华山碑》「仲」、「宗」字,洪丞相《隶释》辨之,乃石刻本文假借用字,非欧公笔误也。
周枢密益公1185年8月 南宋 · 王质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八、《雪山集》卷八 创作地点:湖北省黄石市阳新县
某伏以季春之月在天为中和之候,在世为清明之辰,于《易》应《泰》,于《诗》应《颂》,于《书》应《典》,而大贤皆乘之。
钧候起居万福。
某戴天不知天之恩,惟知其一,曰「予我以善」;
戴相公亦不知相公之恩,惟知其一,曰「举我以言语妙天下」。
盖十有三年之前,相府宾次骤见而骤语,五字才出,一语才已,而雍公已降阶,相公已升堂矣。
古人以不见授意,儒门有之,筱丈人之类是也,他门亦多有之。
以一字两字授意,儒门有之,曾参之答「唯」,孟懿子之得「无违」之类是也,他门亦多有之。
立见一而揖三,立语一而字五,虽甚遽,已亦足矣,而某犹不知所谓,则是土木也,则是蛙蚓也。
岁月朝推暮移,而此五字不推不移,形骸日迁月化,而此五字不迁不化。
然某窃有不安者,近时可谓于斯为盛矣。
言语俊而庄,则有薛公叔云,此一妙也;
言语秀而丽,则有李公粹伯,此一妙也;
言语淡而雅,则有吕公伯恭,此一妙也;
言语严而健,则有尹公少稷,此一妙也;
言语约而肃,则有刘公文潜,此一妙也;
言语粹而明,则有洪公景卢,此一妙也。
大概如此,可略举不可尽述也。
某何人斯,言语之妙已不足以当之,惟有数种各具一妙,自惟妙天下者此也。
敢惟相公陈之。
某病僻,平生不能曲随簧鼓以唇吻为公论,旁联钩锁以党援为良朋,以为男子不能自立门庭,而依人藩篱,不能自守魂魄,而附野草木。
每见古人特立独行,不为路人移转脚根者,明目张胆慕之,故人以某为好异,此一病甚大,而自以为妙也。
某又有痴病,平生嗜古过于嗜刍豢,好书甚于好颜色,才遇得意,忘饥忘渴,而身世兼忘,或经月,或经年,亦有经月经年不事此者,故人以某为无常,此一病甚大,而自以为妙也。
某又有狂病,平生耽江山,悦林泉,有意无传,则寄夫山水之乡。
常绕湖百匝,自卷雪至灵仙,一夕而成百咏,尝榜江千里,自兴国池阳,顺流而不知,故人以某为抱恙,此一病甚大,而自以为妙也。
某又有懒病,平时闭门却扫,佛来不著,祖来推出,虽未为息交绝游,然宾朋亦稀,轮鞅亦寡,书疏不能为苛谨,礼重必简,情真必切,如是而已,故人以某为轻物,此一病甚大,而自以为妙也。
又有拗病,有蠢病,不可胜言。
啖土炭为珍羞,岂非受疾之奇哉!
今幻妙皆除,惟相公所言真妙者始绪正而卒成之。
且如谈诗自知音始,世之知音者少而古声不复传于世。
隋、唐之际,河汾之区犹歌某诗和某诗,而宣、政之间乡人窦氏尚间能以诗入律,则其废亦未甚云久。
既不可复考,姑且正音、正训、正章、正句、正字、正物、正用、正迹、正事、正人而为十正,吴公才老得其一节,而不得其大方,要可以推其他矣。
少使讹舛稍归于次第,而后因情求意,皆吾心腹肺肠之事,此某欲妙而未能妙者也。
又如谈《易》自知数始,世之知数者少,惟康节以此遗后人,为入《易》之门,而人多因辞生理,惟其意之所欲,不知圣人一字不虚发,寓理于数,寓数于理,旁通曲贯,数理并行,所谓吉凶悔咎皆有自而生。
故以邵意、邵辞、邵数、邵理、邵诀、邵验而为六邵,稍见康节之绪馀而不为艰深,尽属平易。
非如张公文饶之有所泥而不导当世以通津,此某欲妙而未能妙者也。
兹事且置,过此以往,时和岁丰,使米贱帛低,上恩流及于下,民得以销日度年,此燮理之妙,有望于相公者也。
盗销贼宁,官不为贪,吏不为酷,金木稀,文符简,而安静于田闾,此康济之妙,有望于相公者也。
王子渊贤臣之妙,陵士衡功臣之妙,吕化光勋臣之妙,至于韩退之元和一表妙之又妙,石守道庆历一范一富之颂妙之更妙,必有任此者,而某未之知也。
既老且衰,卒有不胜洒扫之职,不得谢一语之恩于数仞之下,生有馀辜,死有遗恨,是以言此。
某惶恐惶恐,死罪死罪。
上皇帝万言书 北宋 · 李新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八二、《跨鳌集》卷一九、《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七五
元符三年五月十一日兴元府南郑县丞李新谨昧死百拜上书皇帝陛下:臣伏睹诏书,以四月一日日蚀,许中外臣寮及民庶实封言事者。
臣学闇识陋,不能深明治乱之原,谨条当今急务,析为十事,以应诏书所求,伏惟陛下裁择。
臣闻天不言,示人以象,天子继天,故应天以实。
行无用之文,以弭昭然之戒,循先儒之腐说,以为古人之礼经,其诬甚矣!
《春秋》书日蚀,书之而已,不言禳禬之事,而左氏乃有用牲、用币、击鼓、驰走之文。
《书》曰「建用皇极」,谓大中之道不立,则咎徵荐臻,其传曰「时则有日月乱行薄蚀」是也。
而古人乃有避殿、彻乐、减膳之事,是皆不求其端而修其末,不推原其失,而狃习之。
臣所谓行无用之文,以弭昭然之戒,循先儒之腐说,以为古人之礼经者此也。
乃者四月丁酉朔,日有食之,在毕八度。
夫日宗众阳,而象至尊。
四月正阳,纯乾之月也。
阳生于复,至于巳则阴爻尽矣,阴爻尽而犹蚀,明阴侵于阳,是犹小人而乘君子之器,不可以不虑也。
臣窃念陛下出膺宝绪,乘龙御天,纯乾之象也。
朔,一月之始也。
即位,人君之始也。
天其或者警陛下于其始耶?
《春秋》谨乎始,所以举其终,君子谋于始,所以慎其事。
方《小毖》求贤以为助,《访落》谋庙而后行,纶语之敷,初自微以及著,涣号之发亦惟行而弗返。
一设不当,则举棋不定,再虑莫,则置器非安。
汩河之源而流卒于不清,乱丝之端而末至于不理,此陛下所以思正其始也。
仰惟陛下仁孝洽闻,睿智有临,而更求己躬之阙失,大新宪度,刓去敝蠹,而复咨政令之臧否。
欲分左右之忠邪,故未即乎正殿而知亲贤之为急;
欲明风俗之微恶,故未加乎元服而知民事之不可缓。
广垂漏泉,而惧上之德泽不下究;
大辟言路,而恐下之疾苦不上闻。
虽舜之绍尧,中宗之继太戊孝文之起代邸,稽古愿治之意不过如此。
而臣窃有议焉。
自臣结发读书,弹冠从仕,释负薪之忧,而索大官之廪者已十年矣。
目之所睹者,信以传信;
耳之所闻者,疑以传疑。
属在遐徼,叩阍未得,流贾生之涕,抱嫠妇之忧,盖亦有日矣。
丁绍圣有为,奸臣擅命,朝多忌讳,杀身亡益,而狂狷之论,进不得吐,退复鲠其喉而不得下。
见庶人之议于道,商贾之谤于市,则又与国包羞而怀愤也。
幸今陛下揭至公之路,来直臣之口,臣虽疏愚,请毕以献。
非陛下赦而容之,孰肯右臣言者。
臣尝谓方今之弊,权纲不在人主,贵任不及宰相,朋党之风炽,台谏之职轻,士不素养而用,师不素虑而出,土木之役兴,财利之臣进。
西南亡备以虞仓卒之变,内外相蒙而有衰微之渐。
远士下吏,不识国体,缪悠之谈,欲以上移天意,动悟万乘。
午夜甲帐乙其处以终篇,是非野人之芹,则辽东之献豕者也。
何谓权纲不在人主?
自古固有专之者矣。
政在陪臣,则诸田分齐;
政在大夫,则六卿分晋
在房闼则拱手,在外戚则跋扈,在诸侯则僭拟。
今之弊释此而在宰相
曷以知之?
臣尝见其挟天子而报私仇,搂大臣而生死之,鼻息干云端,刍狗视同列,台谏敛衽,道路侧目。
哲宗皇帝春秋鼎盛,可与有为,可与无为者也。
不于此时辅弼以仁义,启沃以道德。
今日兵革,明日祥瑞,是进之以好胜喜功之心,而萌夫骄汰之志,则声色之奉、台榭之乐,无所不至矣。
是蛊人主而夺之权也。
此与夫言天子不宜登高,登高而国耗;
不宜閒暇,閒暇而观书者同也。
神考宪度,利于民者不一,元祐诸人变更倒易,失之太锐,既窜其身,又锢其家,废置其子弟,蹊田夺牛,不已甚乎?
于是排元祐者,进士取上第,小臣得要官,有可以逞憾借交者,反复探导,而躁竞之士,争致其身,非善攘人主之权者,不能为也。
瑶华之废,哲宗皇帝固尝访之宰相矣,禁掖秘严,事不得闻,而一言丧邦焉。
用彼相乃至设钩摭以防民口,引群小以固本根,恐其权分,则虚右揆而无所荐拔,欲胶其权,则植奥援而不恤公议。
党已蕃矣,而田鼢之除吏尚未尽,门如市矣,而钦若之子婿尚挠法作福作威,涂人耳目。
尚赖祖宗法度,磐固严密,周虑远顾,而承平之人,不敢变名姓以复雠,养刺客以为用,匕首虽铦利,不得发盗贼之啸,不敢激民以首事。
臣恐久假不归,专之不已,而坚冰之渐,养虎之患,虞在后日,则是辨之不早尔。
昔吴、楚七国反,以诛晁错为名;
侯景台城,以诛朱异为名;
禄山起范阳,以诛国忠为名。
今天下嗷嗷,亦必有指宰相以为名者。
臣愿陛下收还权纲,总揽在己。
赏罚之任,名器之重,雷动渊默,出神入神,端持太阿,无授人柄,岂惟天下之幸,而亦宰相之重幸也。
何谓责任不及宰相
古者三辰悖序,水旱失时,灾异生变,疫疠迭作,盗贼窃发,蛮夷不宾,率以咎丞相
丞相亦以不称职上印绶,乞骸骨,避贤者路。
天子勉留之,曰:「君上书归侯印,丐身谢事,是彰朕之不德。
其专精神,迩医药,强起视事,以与朕共治」。
丞相固请,则赐之以养牛,上尊酒,不得已而许之,则杜门省愆,免冠待罪。
甚者,曰朕未忍退君,其审处焉,则丞相自杀。
淮南衡山称戎,而公孙自以为无功居位,使诸侯有畔逆之谋。
平原东郡民多饿死,而魏相亦以奉职不修,致灾害未息。
永徽中,自三月不雨,至九月张行成告老焉。
荧惑守心而罢方进,日蚀而罢王商,问牛喘而内史以怪丙吉,闭坊门而陷泞者以辱再思。
方今丞相殆不知此,而朝廷亦不以此属之,高堂鲜言,务养崇贵,曷与尸而祝之,社而稷之乎?
稽考程案,顾问盐米,曷与什己者游而若己者趋乎?
八座议事而丞相睥睨,如以雕挟兔,则一切媕婀,气焰十倍;
寒热自殊,则模棱以求,茍容伴食,以希无责其间,和事忍垢者又比比也。
霍光蔡义可制,故引以同职,林甫谓陈希烈可制,故援以知政。
若是,而朝廷何赖耶?
顷者河北水灾,齧地千里,荡室庐,汩牛马,老弱转徙,箱筥锜釜,筚辂蓝缕,号泣道路。
州县畏其聚而无给,则更劝而递遣,占富人之田者未暇耕凿而死者已十八九,所谓赈济之法,第行空文尔
自雍以西,米斗千钱,而京东西物价翔涌。
两蜀巴汉之民,采橡实屑木皮以充其肠,而屋无尺椽,突无燧烟,兽游于市,鬼哭于庭,死者若蚁溃麻仆,殆不可以占而记也。
朝廷曾不以此责宰相也,宰相亦不以此谢而去也。
臣愿陛下用镇抚燮理之任,专责宰相,则天工人绩庶几乎熙而理,百辟卿士庶几其率属。
此国家大体,非愚臣之所能条布也。
何谓朋党之风炽?
当尧之朝,有舜、禹、稷、契、皋陶。
太戊之朝,有伊陟、巫咸。
文王之朝,有闳夭、太颠,散宜生
武王之朝,有太公望、周公旦、召公奭。
宣王之朝,则有山甫、申伯、方叔、召虎之徒。
然不闻其有比周之叹,何也?
臣尝谓朋党之原,始于东汉,盛于唐,甚于本朝,为患最大而最深者也。
方今其标榜,曷止三君、八俊;
其熏焰,曷止八关十六子;
其祸之起,曷止李、杜;
其憾之结,曷止牛、李。
退休偃月而经营挤报者,累累皆是也。
背公、死权、佩剑笑,饴漆不能过其密,神鬼不能窥其奥。
张弧于前,设阱于后,其甘如,其裂如蝮,笑间藏刀,杯酒杀人者,累累皆是也。
自古士植朋党,卒死于朋党。
风俗薄于朋党,由朋党而乱法者,非一日也。
一党去,一党兴,根株蔓延,不可芟蕴。
天子巍然其中,为之證佐而已。
既排其人,则反其言;
其言反,其法变,势不得不然也。
且进君子退小人,太平之本基。
可则因,否则革,天下之良法。
前日之士,无贤不肖,一切目之曰元祐党,诋之惟恐不力;
前日之法,无可与否,一切目之曰元祐法,变之惟恐不尽。
逐之恶地,禠职、削阶者,五十馀人;
夤缘荐举,从而迁罢者,又不知几何人也。
始时,谗媚之人为十九章以激怒哲宗皇帝,和之者缦纬如织,虽岭南若人蒙罪以去,乞今天下不知其由,谓其有奸谋。
则昔汉桓帝之立,止于杀李固
唐宪宗之立,止于殛八司马,不如是之甚也。
然犹明告天下,咸使知之,夫恶不可掩,罪不可赦,嫉之者与天下同嫉之也,嫉之者与天下同嫉之也。
何执政者实以攻党而反以罔上,又以罔民者耶?
元祐诉理,欲其改过,不吝俾之自新,舍此亡他意也。
日月之食而更,则人皆仰之,恶人斋沐犹可以祀上帝,而含垢国君之盛事,使过古人之用权者也。
前日设诉理所,执政者取刻薄吏司其职,抉剔案牍,吹求疵病,槩指而摘之,所雪者辄报罢而诖误者益张也,是岂圣人记功忘过之耶?
夫治道恶太甚,见渊鱼为不祥。
尅核至,则不肖之心
疾不仁,则为乱之心速。
况已湔濯之矣,而复治之何也?
是所以辟告讦之门,而长怨雠之府,欲以此召迎和气,弭宁天灾,得乎?
兹朋党之弊也。
且自古及今,人不胜天,人定能胜天,天定亦能胜人。
此忠邪之分,枉直之判,所以有待于陛下也。
陛下临御之始,召元老于外,咨以大政,海隅苍生,咸谓直道更兴。
正人在上,而犹惧张权舆作坦腹之谣,刘崇鲁有掠麻之哭,则人主疑之而不察。
昔小白问害霸于管仲,曰:「任贤而不能信,既信而又使小人参之者,害霸也」。
唐文宗宋申锡孤直,擢而任之,王守澄诬以不道,几弗免死。
此又在陛下待之以不疑,而察之欲其至也。
何谓台谏之职轻?
古者御史大夫丞相司谏九卿,皆天子得自除授,非以时荐而时用之也,非限乎资格也。
故名其居则曰御史府,或曰肃政台,名其官则曰中执法,或曰大司宪
严其任则为风霜也,端其本则曰纲纪也。
分左右谏诤,辅人主格非心,纠百官不如法,如豸之触邪,如草之指佞。
敕容其批也,诏书许其封还也,裾容其牵而止也,槛容其折而勿治也,何者?
司聪欲聪,司明欲明,使天下之情上达,上之过失以时而闻,元首之耳目不壅蔽,而亡饰非遂事之失,假之以疾恶之,而实自以为助者也。
若人君自圣于不谏,而宰相怙升沈之手,以闭拒公议,则台谏之官结舌饮忠,约时情以去就,殊未免过屠门而大嚼。
立仗马者不嘶,尚可希片言之助,以宠进君子,沮排小人也哉?
然用之非其人,则将据要津以自保,而一切观望,假道乌府以为清要之津,委靡备位。
否则,怀怨隐慝,席风闻以报其私而为之地者,又安其说而不疑,是非奇邪雌黄于匹夫之齿牙,此被绣仗斧者所以不厌其心,而至公之柄返困于倒持者也。
亦未闻朝廷以直敢养士气而俯仰宠拔,与之温言,贲之礼物,以吐其骨鲠,开白兽以助劲力,赐黄金以比精厉。
而区区言官,犹车中女、三日妇,卷怀皂囊而伏蒲请剑,寂世不闻其人矣。
乱之初生,台谏为虚名,乱之又,台谏为备物。
邹浩以言立后事,得罪中外之士,恬于故常,学为辕驹,安于豢蓄,容容日久,一闻其风,则或笑或骇,立朝右者,或目而憎之。
呜呼!
古人之所甚易行,今人之所良难,知此衰世之弊,而见于华旦者甚可伤也。
夫世无采诗之官以拾民言,又禁之使不得言,道无朝端之木以习士书,又禁之使不得陈,贤良科废而人吞直声,匦函名存而士司冷局,天子所赖,独有台谏官
臣窃谓哲宗皇帝强明疏通,不待劘拂而晓者。
大臣专恣,筑塞言路,外峻刑法以拒胁来者,士欲全身远害,呼吸以终天年者,亦不肯自投诸渊。
然而鼎镬白刃若置之通逵,付之士师,考其疏论,万万不中则坐之诬罔。
士虽死之日,犹之年,何惮而不为耶?
近者陛下擢丰稷、孙谔、龚夬、陈瓘等列之殿陛,断自圣知,大协群情。
臣愿陛下每于閒暇之时,旁采清议,区别名流,躬自拔识,不以付大臣使行私恩,以叛公正,而台谏士自以为天子门生,则效诚竭节于万钧之下,而羔裘之正直,晨风之飞集,足以跨越古昔。
兹事体大,伏愿陛下不以为臣言愚而力行之,亦社稷之福,致治之本原也。
何谓士不素养而用?
古者开石渠、东观以论经,天禄以雠书,宣室、承明以访问,皆天子自育人材。
平居无事,养之有素,一旦加诸上位,使之陈力就列,左之而宜之,右之而有之。
以为而庙堂无备位,以为将而阃外无败绩,使之昌言则真御史也,使之居百职事则名卿才大夫也,置之近侍则正人,列之郡国则循吏。
其未用也,则或目之曰此国宝,此南金,此清庙器,此明堂材,此千里驹
人主振其侣若鹓鹭,高其选若瀛洲,时雨之保护,《菁莪》之乐育,而岩穴幽隐,玉彩呈露,下僚英俊,锥囊颖脱,号为得人之盛
三馆之士,天子往往微幸其处。
处士布衣,得占诗进见,载之辂车,导之金莲,使参钧天帝所之游,以激奖英气。
故拱把之杞梓有干云之志,而一班之于菟有食牛之量。
或引之便殿,访以外事,宰相所不知,谏官所不言者,借箸假笏,得尽閒燕,而内相帝聪,日闻所未闻矣。
非养之有素,试之亦有素矣。
今郡国庠序之地,以家老圃大学教化之原,以宗游谭,谓他时十科适增长浮竞,而日者宏词又关通权要。
其与选者皆近臣之子弟,四方寒士,才力虽高,奈有司之不公不明者何!
丞辖而下,府寺之要、台阁之妙,至一牧守、一监司,迁除补叙,出自权门,天子颔之而已。
且管、晏之智不可以方伊尹、吕望,伊、吕之功不可以拟风后、力牧。
骐骥千里,驽马十驾,洪钟百叩,沙石一击,人之才器之相远也,非今日矣。
骤而谈兵,则括不可以将;
骤而用客,则武阳不可以使。
司晨必鸡,吠盗必狗,织必婢,耕必奴,其所以养之者乃求所以用之也。
臣尝谓粹美王道,粉泽治政,卿云黼黻,以昭回云汉之章,盛时岂谓乏人?
而代王言操帝制者词气卑弱,反衄国体,俗失之俚,轻失之诬,秕糠我制度,断绝我绳墨,所谓大雅温厚之训,简谅易直之文,或近于嘲骂,不几于攘臂而捽之。
此识者所怪而流之遐陬,适资外夷之笑也。
至于治河者以河决夺官,奉使者以辱命削职,廉吏十一,贪吏十九,民社之托,筦库之寄,污秽简嫚,吏议而去者略无虚日。
夫虫莫知于龙,刘累豢而畜之;
兽莫戾于虎,梁鸯养而驯之。
士不可养欤,亦不可用欤?
以楚犹多贤臣,以卫犹多君子。
皇宋造邦,百有馀年,文物之盛,比踪三五,非楚卫区区小国之比。
而一职之阙,缓急择人,则天子假名器于近臣,近臣敛恩意于私家,大起寒滞之叹,甚亡谓也。
臣愿陛下养士以岁月,日与二三元老讲论人物,磨砻渐劝。
取其姓字,书之屏风,覆之金器,举而用之,以为治世先务。
从民之望,以天下之耳目,岂不伟耶?
若夫朔方节度,得其姓不得其名,歇后郑五,有其名而亡其实。
韦巨源而朝廷解体,用牛仙客而士大夫养恩,房琯有浮虚之名,崔湜无经济之略,是又人主不可以不戒也。
何谓师不素虑而出?
臣远不敢举三代,近不取五季,其间疆臣专封而割据山河,如魏晋之时,则臣不复借喻。
臣尝谓汉、唐之地广于本朝,而法制不及。
法制不及,虽多奚为也?
汉兴,封建子弟,大启九国,燕、代雁门以东,齐、赵有常山而南,梁、楚奄龟蒙而有之,荆吴擅江湖盐铁之利,淮南总山泽之富,诸侯之国,联三陲而控胡越,天子止有三河江陵、巴蜀、云中、陇西,凡十五郡,而公主汤沐、列侯之邑尚在其中。
唐列藩镇以为辅,而大历贞元以后,益更负横,田宏正盗有魏博,王氏盗有成德,朱氏有幽蓟,李氏有淄青,刘氏有宣武吴少诚有淮蔡。
或一传,或再传,或三四传,或一姓或再姓,或三四姓。
四郊多垒,唐天子号令所通者,不过河湟数郡。
是四海之远,赋之所入者十之一二已。
远惟祖宗深鉴汉唐之失,以立法诒孙谋而不穷,内无封建藩镇之失,外无戎人侵扰之患,坐而守此万世帝王之业也。
以中国之实、甲兵之利,可以坐扑四夷,而祖宗不肯轻举而辄者,智虑深也。
澶渊之役,岂得已哉?
方今用兵连年不解,青唐顺义,散而复围,是得其地不足守,降其王无所用之,劳民费财,职此之由。
永念神考之志,谓羌夷骄黠,为日已久,侵暴我黎庶,虔刘我边陲,天威震叠,欲待时而动,举无遗策,睿谋神算,臣愚不足以知之。
然臣窃观夫积粟如山,是取于民有制也,宿兵于农,是教于民有法也。
志已先定矣,计已熟复矣,粮已积矣,兵已练矣,一举而用之,岂无成功也哉?
今庙堂之上,仓卒造次,筑一城,俘一级,喜见颜面,赉予四出。
使之拓土至玉门,列张掖酒泉武威等郡,如汉武帝时,若是不知朝廷何以为赏也。
日者固常妄救援,行军死地,老师费财,关辅空困,是皆虑之不素也。
且今叩关请命,未必不包狼子之野心,而筑城受降,未必能断匈奴之右臂。
而又契丹辅车相依,纵观胜负强弱之势,徐起而乘我,此尤令人寒心。
今欲进兵,亦未可释甲,亦未得臣。
愿陛下遴择良将,坚壁以守,少休士卒,训练加勤,积粟边鄙,待时而动,以追述神考之志,所谓万全之师,岂不韪耶?
何谓木土之役兴?
臣尝论大禹之卑宫室,不如尧之茅茨不剪;
武帝千门万户,不如文帝惜中人十家之产。
以礼考之,天子之制,有三朝,有九门
以考工言之,夏后有世室,商人有重屋,周人有明堂。
其度如此而已。
治人事天以养体者,亦惟如此而已。
洛邑之营,止均诸侯之会,不闻其为游观之美。
灵台之作,止同庶民之乐,不闻其崇私己之奉。
萧何治未央,孙盛之论以为开后世之侈;
杨素营仁寿,裴矩之料以为必妇人之说。
诸侯黝垩,大夫仓则楹不可丹,筑于郎,筑于囿,则讥台不可为。
故阿房就而大盗兴,紫阁成而国用竭,骊山幸而荒,灵光成而亡。
以至鹿游姑苏,香分铜雀,未暇风雨之避,而招兵火之忧。
再行宫室之场,而增禾黍之叹者,古数有之,殆未可法也。
迩者月台之造、龙舰之制,以般之斤、工输之巧,昼夜杂作,丹砂曾青之所图绘,香棼柱楣之所纷奕,磩金玉以次第为步,割龙蛇以飞走为戏,陶甓倍于南山之土,钉头多于太仓之
以鬼为之,尚惮其劳,以人为之,皆知其不可。
而又繁饰服御,增崇佛庐。
司农不能供无訾之求,谏官、御史未尝有一言之及。
阉寺希宠,则乐成奇丽,以荡摇天心,庶几荒淫不度,颠倒裳衣,以滋祸乱之芽,而探矫命令与知朝政,以隳紊祖宗之法者,在旦暮也。
幸陛下继统以清,躬先天下,黜淫靡之观,究支费之蠹。
前此者已罢而勿居,则后来者宜勿启也。
臣伏愿陛下日慎终戒,防微杜几,书《无逸》为元龟,置欹器于座右,仄席儒者,而与之考古今成败之由,疚怀民力,而跻之仁寿之域。
则尧、禹之至德、孝文之恭俭,亦陛下所常行而不为者也。
何谓财利之臣进?
夫先王生财有政,理财有,而论道者以谓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说礼者以谓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使养天下者揣本齐末,厚于人而薄于己。
知所谓不贵难得之货,则虽借黄金白玉以翼而不能飞,借明珠以胫而不能走,非特使民不为盗而已也。
知所谓不必藏于己之意,则家给人足,犹吾之胠箧而掌握盈虚,来如江河,积如丘山,不时焚烧,无所藏之,非特恶其弃于地而已也。
季道末世,经营天下犹寒家细民,务争锥刀,而有司之吝,贤士大夫不敢轻议其失得,则桑弘羊起而为公卿,皇甫镈进而至宰相,财利之臣得志矣。
许行以滕君有仓廪府库为厉民,而记史者乃谓仓有红腐,都有朽贯为富贵之美谈。
《王制》又谓国无九年之储,则国非其国,而凿古者则曰钜桥之、洛口之谷,为兴王之资。
则财用之积散与夫取予之多寡,果在于时君世主因事趋变,不拾狼戾为有馀,不强陨穫为无节,求适于当而已。
夫以父攉子则必贫,旦旦伐木则必微,而寡妇之利、童子之饷,无非吾国与天下也。
之而不伤,厚之而不困,使之稛载囊负,各满其意以归,见于声色,此尧、舜、禹、汤、文、武、成、康以来,所以父母子民,其恺悌忠厚发于咏歌,传以金石,以至于今而不衰也。
方今利孔百出,臣不敢遍举,独指虐民之大者一事为陛下略陈之。
且摘山以为,民之朝暮不可阙也。
议者以谓户部之计茶利,岁入不訾边防之用,仰此以为喉吻之哺。
故朝廷假其,大臣怙其势,而司其事者,过桀、蹠之徒,奉其法者水火之政。
臣官汉中,目击其事,利之所在,民赖以衣食,得之则,弗得则死,未易可遏也。
而比年禁其私贩,五木巨械,钳首贯足,考一逮十,考十连百,囹圄无虚,刑馀半道,而冤痛之声至不忍闻,夫腊茶之直,数十倍于草茶,而其罪惟均,细民轻以触法,自昔然也。
今官贱其直以市园户,不吾市者为私售,酷其威以胁州县,不吾从者为沮法。
陛下试令诸路提刑司具断狱以上闻,则缘茶事坐者十倍其他也。
交通贫富,贸迁有无,商贾之职也。
茶事半天下,则商贾不通,商贾不通,则关市之征废,他司岁计日朘削矣。
而又月计军储官吏之费,岁总侵欺失陷之数,其所得者仅偿所亡。
是所谓朝四暮三,割肤肉以啖口者也。
于县茍旦夕之谴,则抑配良民以津积滞,而他司按劾所不得,与铺兵为盗贼之渊,则转寇良民以资口腹,而有司坐视所不敢诃,故每茶使一过,则聚骂族诽,思脔其肉,噬其脐,呼天而诅,操矛而逐之。
何啻十目所视,十手所指!
奈何朝廷益重而委之。
臣所谓财利之臣进者,斯人之徒与。
陛下之远民忍不听此而矜怛之耶?
闾阎之疾苦,此其大者。
如陛下以为盐池之坏未复,国用尤急于茶利,又神考已施之迹,不忍遂辍,则宜求长厚之吏以补使者,少缓法禁,支计博买外,许之通商,则德泽下流,孰有远迩耶?
何谓西南亡备而虞仓卒之变?
夫患于所忽,而燕安为鸩毒之怀,坏防之水始于蚁穴,𢬵飞之鸟肇于桃虫。
故圣人于萃聚之时,除戎器于既济之时,思患而豫防之。
今朝廷惟知备西北而不知西南之可备也。
且自威、茂、黎、雅以南,正古之南诏,南诏西北接吐蕃,北抵益州,东北际黔巫。
唐时已更臣而数叛,閤罗凤之攻云南剑南节度鲜于仲通乃有白厓城之败。
天宝中异牟寻吐蕃并力入寇,令其下曰,为我取蜀为东府
杜元颖西川,王嵯巅乃悉众掩邛、戎、隽,因陷三州,入成都,止西郛十日,掠子女工技数万,引而南。
今南蛮种类已离而不合,西戎道里自梗而不通,其势不能并一。
然国家晏宁日久,两蜀之民,数世不见风尘之警,白首休居,拊子孙以待尽,卖剑买书,广弦诵以竟日,外户弗阖而无有犬吠,行人千里而不持寸刃。
恬玩已久,臣恐一旦有急,则剑外州郡为蛮夷区落,是入无人之境而莫之撄拂者矣。
人也,知之详矣。
尝见乞第寇泸川,董阿丹茂州,上烦朝廷命帅遣将,而飞挽之馈,一方骚然。
今蜀兵骄懦不可使,饱饫豕,十九如,朔风正严,缓步一舍,已呀然汗矣,万一有变,是决不可使也。
蜀之守边者,因仍徼倖,计岁月,蓄香药犀马以去,不问其他。
万一有变,是决不能守也。
以至有城池而无楼橹,有金鼓而无娴习,矛楯以脆易良,弓矢以柔易坚,甲胄烂溃而不复治,障候弛沓而不复明。
万一有变,是攻与守皆无其具也。
比年峨眉蛮獠以关市不平,即包人民,掠牛马以归。
两林种至挈工徒,凿山开道,直趋卢山,以市珠马为名,其意果安在耶?
使之有饮马岷江之志,而吾兵不能战,边无良守,战与守又无良具,则斩狄山之头,据骑劫之兵,出入自如,蹂躏数千里之地,而民畜为之一空矣。
臣所谓西南亡备而虞仓卒之变者此也。
伏愿陛下勿以臣言为迂,诏修守备,益屯戍,选清白知兵吏以镇之,斯远人之福也。
何谓内外相蒙而有衰微之渐?
贾山谓秦以不闻其过失而亡,故杜牧之曰:「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
《春秋》书梁亡,《左氏》言自取之也,《谷梁》谓心昏耳目塞,大臣背叛,梁自亡也。
周之天下,自夷王下堂,平王东迁,而周室遂微。
其亡也,非赧王之罪也。
秦之天下,自二世暗弱,赵高专恣,其亡也,非子婴之罪也。
西汉之亡,非孺子也,兆于元、成之不断。
东汉之亡,非献帝也,由于桓、灵之不君。
唐自代、德姑息,至昭宗而遂亡。
夫人之受病,有在荣卫,有在四肢,有在心腹,然非一日而成也。
在荣卫,四肢,则心腹为之不宁;
在心腹,则四肢为之俱废。
荣卫、四肢之疾,缓而可治;
腹心之疾,急而欲急攻之也。
望色聆音以知病所从起,不待疾至而治,谓之良医。
朝廷天下,人主之一身也。
仰惟太祖太宗之德泽固结愈远,神考之纪纲维持不绝,无有受病处,盖尝治之于未然而已。
臣试言之。
夫黄河贯地中,犹人之荣卫,边鄙犹四肢,大臣犹心腹。
筑堤以壅,疏渠以泄,然后河乃安流。
或决于东,或决于西,譬荣卫之不通,故结而为痈㿉,缓而绝经络,治河者不深穷其利,而茍简一时之功,是讳疾于荣卫也。
刍粟不继,如筋不胜;
将不知兵,兵不知战,如骨不胜。
今边鄙之臣,或虚张战多,或擅弃所得,茍目前之捷,而不设久虑,是养疾于四肢也。
前日大臣专恃顾命,颇有得色,贪天之功以为己有,臣言之于前矣。
上赖左庙右社之休,山川百灵之助,而权臣摇手不得。
不幸而有他变,则莽之文诈,操之奸雄,崛起而萌乱矣。
是藏疾于心腹也。
一身而有此三疾,臣所谓内外相蒙,而有衰微之渐者此也。
陛下即位,神器攸属,人意所归。
而又文母厚德仪坤,徽音嗣世。
沈几意表而同天道之运,扶日虞渊以赫下土之照。
共断大务,而施设注措,人神佥同,则不必巫咸和缓之术,涤肠纫腹,肘后万金,反魂起废于急迫寻常之间。
彼荣卫、四肢、心腹之疾,徐诊而治之,箴砭所及,聚毒供事,未为晚也,在陛下施之何如耳。
且今天下如磐石泰山,陛下求直言,而臣以自古危亡之君以为陛下之鉴,不已过乎?
李云露布讦矣,而桓帝止以不谛语为口实;
韩愈表佛骨切矣,而宪宗上以天子夭促为乖剌。
是二君者有拒谏之实,而无好谏之名,安足为陛下道哉!
臣释耒西山,立朝无葭莩之亲,负笈贤关,终岁惟雅言之学。
贫无以自资,而载色载笑,独于借书乞火,居下位不能媚上官以钓名沽誉,所养如是,殆一木彊人耳。
如上所陈,皆朝廷已行之迹,众人之所不足言者,无裨圣政之万一,而只自以为劳。
伏惟陛下天纵之圣,自诚而明,既恭默以思昭旷之道,又缉熙而成光明之学。
昔人求礼于野人,求道于瓦砾,问迷于童子,每况愈下,谓愚者千虑,或有一得。
而臣之井窥管见,区区欲罄而终未能已也。
臣尝惟天下之事,莫尚于密;
圣人之功,无易于勤。
阳处父狐射姑不可将,晋君以其言告射姑,射姑刺处父于朝而奔狄。
高宗欲废武后上官仪谏之,及高宗见后则曰是皆上官仪教我,而武后卒杀
且为容之仰,举趾之,仪可观也而易测其中;
前在驰逐,后在音声,志在内也而或见于外。
人君可以富贵生死天下之士,未其机,而人已逆而合之矣,况以不密者乎!
故臣愿陛下密则无过事。
明皇之初,锐意励精,誓复贞观之治,而开元之间,号称太平。
晚节怠荒声色,游幸失道,败度于天宝之末,可为叹惜!
之勤于文王之日昃不食,非谓其勤于始而已,始始而终终也。
十日暴而一日寒,百年为而一日废,适远中画与不适同,深耕不穫与不耕同。
故臣愿陛下贵勤,则无弃功。
若夫血气之戒。
精神之用,隙不在大,失不在小,永惟陛下深思而长念之,则天下幸甚。
臣诚狂妄,干犯威颜,臣无任瞻天望圣激切屏营之至。
昧死百拜。
张德深辨虚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五六、《攻愧集》卷七二
余少时尝得仪真所刊司马氏《潜虚》,中多阙文,不能遽解。
隆兴改元,先光禄奏邸检详新安张公为僚,同寓直舍。
时在侍旁,日从之游。
自言家有《潜虚》全书,亟借而傅之。
又言:「为慈溪时,有张氏德深汉邃于《易》、《玄》,盖未识《潜虚》也。
尝示之,一见即言其大义。
归阅数日,著《辨虚》一篇,洞晓其说」。
因略为余言之,自此始知《虚》之大概,独未见所谓《辨虚》者。
相去几四十年,与新澧阳郡博士张子宓虙语及此书,子宓曰:「德深,从叔祖也」。
始得见之,凡十馀篇。
兼综《易》、《玄》二书,《易》曰卦,《玄》曰首,《虚》曰名。
卦有爻,首有赞,名有变
二体四位十等之象,八物五行与生成之数,乾中元之所以始,一三五之所以虚,与夫揲法占法,皆若异而实同。
又辨气体性名行命与虚之得此,几无馀蕴。
德深之学真有渊源,而总序则检详县令时所为也。
检详又云:「《虚》之书未成而已传。
温公晚始以全书授范太史淳夫,遂传于蜀」。
后以问蜀士,曰:「非也。
观物先生张公兵部行成所补,托为此言耳」。
观物穷象数之学,著述《衍翼玄》、《元包总义》、《潜虚演义》、《经世索隐》、《外篇》、《衍义》、《通变》等七书,近百卷,世号精博
尝取《演义》读之,为卷十六。
《潜虚》之书章分句析,尤为详尽,比《辨虚》不啻数倍。
果如蜀士之言,非此人亦不能补此书。
然观物之书未出而德深能辨之,此其所以尤难也。
检详又言:「《通鉴》为温公之笔学,《潜虚》为心学」。
方疑总序中不见此说,兹又得《发微论》考之,则衍总序而为总论,遂及笔学、心学之说。
直以为出于己,而没德深之作。
自《玄》以准《易》、《虚》以拟《玄》,论而下有九篇,八篇皆德深之旧,止有《变论》一篇论律吕者,在此书之外,犹恐是其本文,而此所传者或阙焉。
又不载五宫、天轨、岁纪三图,德深《辨名》之末谓:「齐处大中之内,斟酌造化,其斗之任乎」?
今《发微论》乃曰:「处大中之内,在天其北极之任乎」?
轻改一言,失其旨矣。
土分王于四季,齐亦土也,居中而斟酌造化,故以北斗之任,非谓若极之居其所也。
检详察院时,以《发微》授司马侍郎季思伋,其兄汉章倬湖广总领,遂以版行,寔乾道二年也。
淳熙十一年检详之子南金又刻之,世罕有知所自者。
钥非欲与检详辨,诚不敢没德深之实,而惜其不少见于世也。
德深兄弟读书躬耕,其兄宗丞亨时济得荐送而归,其父题于门曰:「三四郎今年免耘田,专掌送茶」。
其朴茂类此。
德深耽嗜古学,天文地理无不该贯,此特其一也。
跋𧮭书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六三、《攻愧集》卷七八
隆州有山名跨鳌,郡人李公新号跨鳌先生,有书一编名《𧮭书》。
观物先生张公行成跋云:「《方言》曰:『𧮭,倦也』。
丁度谓字或作『󲥮』。
司马相如云:『穷极倦󲥮』。
而释者亦云:『倦󲥮,疲惫也』。
先生之书以『𧮭』名,盖示其倦游不睎时用也」。
余考之《集韵》二十陌有「𧮭」字,与「剧」同音。
注引《方言》「倦也」。
然则此书之名音从「剧」,义则倦。
跨鳌之意不过此尔。
然《说文解字》无「𧮭」,而有「𧮷」,《集韵》:「𧮭,胡官切。
䜱𧮭,亭名,在上谷
䜱,谟官切」。
《说文解字》:「𧮷,其虐切,相踦𧮷也」。
二字若不类,而俗书足以相乱。
「𧮭」从「山谷」之「谷」,「弹丸」之「丸」,则是钦宗讳嫌名第三十六字,止是亭名,别无义可取。
跨鳌卒于宣和之末,故不以靖康之嫌名为避。
「𧮷」从「谷」,亦其虐切,口上阿也。
从口上,象其理。
「郤」「绤」皆从此,俗书与「山谷」之「谷」无别。
「𠃨」己逆切,持也,象手也。
《集韵》云:「隶变为『丸』。
『执』『孰』等之『丸』,『󵴪』『󶸭』之『迅』,皆当从『𠃨』,俗书与『丸』『凡』无别」。
司马相如《上林赋》曰:「徼󲥮受诎」,曰:「穷极倦󲥮」,俱音「剧」,倦𧮭疲惫也。
而《说文》「𧮷」字,徐锴《通释》亦引《上林赋》「徼󲥮受屈」,谓以力相踦角,徼要极而受屈也。
󲥮,竭戟切,𧮷,其虐切,声亦相近,疑即「𧮷」字也。
跨鳌之书,不应取踦𧮷之义,正用《方言》、《上林赋》倦󲥮之意耳。
区区虽若辞费,详考及此,因并见之,以俟好古者。
癸未申同年锡赴宏词,多用奇字,已在选中,正用「倦󲥮」字,而有司以为犯庙讳嫌名而罢之,过矣。
宋故和州防禦使提举台州崇道观安康郡开国侯食邑一千七百户食实封一百户杨公墓志铭 南宋 · 袁勃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九五、《金石萃编》卷一四九、《古志石华》卷二九
忠义立身之大节,知勇为将之要道,此古今不易之论也。
使忠义立于内,而或料敌不明,临机不果,则亦无益于事功;
知勇发于外,而或偷生以求安,避害以图利,则亦无取于名节。
有一于此,则不足以安国家,卫社稷。
乃若忠出天资,知称人杰,禦大敌于扰攘,济中兴于艰棘,卓然在义勇万人中,而独成义勇之功者。
其惟杨公乎。
公讳从义字子和凤翔天兴人
曾祖怀信,曾祖妣王氏,祖武晟,祖妣李氏,皆潜德不仕。
仲方,以公贵累赠武功大夫
母高氏,累赠硕人
公幼慷慨,尝以功名自许
靖康丙午,金人犯顺,连破诸国,狃于常胜,侵轶中原,所过辄下,无敢撄其锋者。
时太平久,兵备寖弛,乃诏陕西五路募义勇万人勤王,诏词有「每闻边报,痛彻朕心」之言。
公闻而叹曰:「国家艰难,正忠臣义士效死之秋,岂可久安田里,为一身计哉」!
即奋然而起,应原州之募。
太守杜平见而奇之曰:「汝志不群,首赴义勇,所谓以义伐不义。
异日唾手富贵,居吾右矣」。
建炎初三月,虏寇泾原,忠烈吴公玠破虏大将娄室于青溪岭,分遣公以奇兵邀击,斩首一百七十馀级,补进武校尉,权天兴县
三年八月,忠烈遣公觇虏动息,公被围于同州圣山庙。
公仰天誓曰:「若出重围,当捐躯报国」。
叱左右矢石交下,杀数百人。
虏治云梯,公急取竹为笼,实之以土,号曰土牛
有顷,云梯大集,遂以土牛摧折之。
敌乱,乘势大战而出。
承信郎,迁队将
四年九月,我师不利于富平,五路垂陷。
忠烈会诸将于陇州八渡,议战,公独进曰:「虏人侵轶,无敢与争,惟公能挫其锋于青溪岭者,盖得形势之助也。
今虏已陷泾原,将入熙河,计非半载未还。
为今之计,莫若先据地利,扼其要害以制之。
当为公先取凤翔,复为基本」。
忠烈曰:「善」。
即檄公领兵进复凤翔,既入,悉降其众,不戮一人,得粟三十万斛。
忠烈公宝鸡西南曰和尚原,因贮公所得之,以资馈饷,军不乏食,士卒感悦。
遂移府事以治之。
檄公知天兴县事,本府驻劄,转保义郎,升部将
绍兴改元三月,虏自熙河复围凤翔,势益炽。
公告二亲曰:「为人之子,非敢蹈于不孝。
今城中兵寡,守死无益,不若溃围求援」。
即泣别而行。
公与子大勋率戏下百馀人,力战至夜半,突围得出。
忠烈见而劳之曰:「尔忠有馀矣,奈二亲何」?
公泣曰:「昨在围中,势必俱死。
万一天监其衷,戮力一战,取之易尔」。
忠烈壮之,权选锋统领,守神岔。
四月,忠烈遣公与敌战于渭南,以奇功转秉义郎,迁副将
五月,凤翔虏酋没立会阶州虏酋折合,各统五万众夹攻和尚原
忠烈遣公逆击没立一军于神岔,大破之,获敌酋泼察胡郎君,俘斩二百五十有一,转武略郎,兼閤门宣赞舍人,升正将
十月,虏元帅太子会诸道兵十馀万,必欲取和尚原,先犯神岔,以警我师。
忠烈遣公击之,公贾勇先登,接战三日。
虏又分兵寇龙门关,统制吴公璘掩击,败走,追及神岔。
虏援兵大至,再合战。
以精兵横贯其腹,断其首尾。
吴公引兵追及,虏大溃,俘斩千馀人,夺铠甲牛马万计。
武德大夫开州刺史,迁统领军马,兼秦凤路兵马都监
先是,虏耻屡败,遂囚公二亲于青溪寨,公内不自安。
二年正月,公乞兵以往。
忠烈许公带本部出北山,断虏粮道
行数日,至麻家岭,遇敌接战。
翌日,至青溪,虏会诸寨兵为援,自辰合战至莫,大破虏众,奉亲以归。
忠烈喜曰:「公深入重地,能破强敌,迎还二亲,可谓忠孝两全」。
武功大夫
三年正月,虏寇石板谷,忠烈遣公禦之。
公先设伏以待敌至,以奇兵劫之,虏众败走,追袭十馀里,斩首数百,转右武大夫,升钤辖
二月,伪元帅太子拥大军由商于侵饶风关,犯梁、洋,经褒斜道出凤州,再攻和尚原
忠烈复遣公引本部由间道应援和尚原
以功转拱卫大夫
公尝愤虏人侵暴不已,得其使命,即黥劓而归之。
公至和尚原都统郭浩厉声曰:「比虏使至,公辱而使归,是激敌怒。
今拥众二十万来攻,请公当之」。
公对曰:「虏据梁、洋,遣人以书见,檄言很而色傲,欲恃势胁我。
傥不辱之,诚为自弱。
今日之事,决战而已。
敌众百倍,何足虑也」。
统制吴公亲率公等,于是鼓行而前,径与虏战于村,一击破其三阵,敌众大败,追袭至渭,蹂践溺死者不可胜计,水为之咽流。
吴公因谓众曰:「此捷杨钤之力也」。
亲卫大夫
四年二月,虏入寇杀金平,自元帅以下,尽室而来,示无返意,全蜀震恐。
既战,我师初不利。
公急据第二堡外预设鹿角之地,率强弩并力迭射,一日三战,伤杀甚众,虏引兵稍却。
翌日,来攻万人敌堡,统领姚仲重伤,公代之,率诸将戮力鏖战五日,所向皆靡,大破敌众,馀党悉遁。
自是虏不敢轻举,全蜀之民各安其生者,虽吴氏之功,然于攻战之际,公有力焉。
以奇功转中亮大夫郢州防禦使
五年,辟知洋州,兼管内安抚司公事。
公尝从忠烈登杀金平,过第二堡门,忠烈顾瞻形势,指虏败处,以策击鞯,谓公曰:「此衿喉地,往岁一战,安危所系,非公出力,几败大事」。
叹赏久之。
九年正月,虏归我河南侵疆。
十年五月,虏复背盟,伪元帅撒离喝领大军侵犯陕右。
宣抚胡公世将擢公同统制,与诸军会于泾州回山原,大战三日,虏气未衰。
议者欲潜师而还,留裨将以捍。
公曰:「我辈蒙国厚恩,今日当以死战,奈何移祸他人。
愿留本部兵以拒之」。
公张盖示以閒暇,虏人竞进,公叱咤力战,纵我军数万众得出,遂下回山,转战十馀里,全师而还,转协忠大夫
七月,虏据凤翔
胡公擢公凤翔府管内安抚使,就守和尚原
八月,与虏战于蒲坂河及汧阳,连败敌众,俘斩数百人,夺马千馀匹。
履正大夫,升都钤辖,节制凤翔府忠义军马。
九月,迁马步军副总管
十一年七月都统杨政凤翔,公隶焉,与敌人战于陈仓龙川石鼻寨,屡战屡捷,生获虏酋珍珠孛堇。
诸军凯还。
后三日,伪元帅撒离喝整众再犯和尚原
公才千人,进据川金堎,敌众益盛,士有惧色,公厉声曰:「当各奋壮心,以气吞之。
闻鼓毕入,敢后者斩」!
公率众先登,鼓噪竞进,自卯至酉,殊死力战,虏众大败。
宣正大夫,迁统制军马。
和尚原素号形胜,盖秦、蜀必争之地,虏屡欲以奇取之,公捍守二年,竟无可乘之隙。
及因粮于敌,馈运减省,胡公嘉之,敷奏于朝。
敌既不得意,遂伸和好。
是时将迎奉徽庙梓宫,请还太后鸾辂,遂许割和尚原
十二年春,诏宣谕使郑刚中分画其地,而移公知凤州
既割和尚原,而杀金平复为要地,其傍则仙人原也,四川兵费边储萃于鱼关,三者相距,皆十许里,有司谓当得人以守。
遴选诸帅,无出公右者。
十七年,命公以本部兵屯仙人原。
公镇守其地垂二十年,保固无虞。
宣州观察使
会朝廷诏大臣举智谋武略可充将帅者,参政杨公椿首以公应诏,授正侍大夫
三十一年九月,虏主完颜亮遽绝和好,南自江淮,西连秦陇,舟车器甲之盛,亘古未有。
乃分遣伪帅合喜统兵数十万,自凤翔宝鸡,沿渭水连营列栅,占据大散关
宣抚招讨吴公谓公曰:「贼据散关,扼吾衿喉,当急图之」。
擢公节制军马、知凤州
公引兵与敌对垒,且相视形势,难以力取。
于是昼易旌旗,夜增火鼓,示不可测。
虏益增备,转粮草为持久计。
吴公亲提大兵,出泾秦,攻德顺军,以分其势,仍命公牵制散关
伪帅合喜果分兵赴援。
三十二年闰二月,公乘势遣兵出御爱山,抵天池原,惊挠敌寨,及断其饷道。
又密遣兵焚其东西两山楼橹,鼓噪从之,声震山谷。
虏人惊骇,弃关而走。
公乘胜进据和尚原,则虏亦宵遁矣。
翌日,有骑数千复来入谷,公领兵逆击之。
时天大雨雹,风雾昼晦。
公选神臂弓射之,虏酋中流矢,引众败去,若神助焉。
宝鸡贼帅恐我师乘胜击之,尽焚大寨,退保凤翔。
由是渭水以南,复归版籍,以功真拜和州防禦使,赐爵安康郡开国侯食邑一千七百户,食实封一百户。
公自壮岁从事军旅,未尝一日在告,尽瘁王事,常若不及。
每自叹曰:「吾奋身畎亩,荷国恩宠,誓欲捐躯,以效尺寸。
今年踰七十,力所不逮,勉强而不可得矣」。
会王师解严,遂丐归田里,其请甚确。
吴公以公精力未衰,止听解兵职,遂辟知龙州,寔隆兴元年之七月也。
明年,改知文州
明年,吴公移镇汉中,梁、洋接境,实为重地,乃辟公复知洋州、兼管内安抚使节制军马
洋人闻公之来,举酒相贺曰:「复得吾邦旧使君矣」。
老稚欢迎,不绝于路。
公暇日尝读汉留侯传,至「愿弃人间事,欲从赤松子游」之言,公慨然慕之,锐意求退,上章力请归休。
乾道二年九月,敕授提举台州崇道观,介梁、洋间居焉。
五年二月十八日疾终于所居之正寝,享年七十有八。
娶韦氏,卒,再娶苗氏,卒。
皆赠令人。
又娶张氏,累封令人。
子男八人,曰:大勋,右武大夫果州团练使、御前右军统领权统制、弹压军马,安康郡食邑一千七百户;
大亨武经大夫、御前中军同统制本管军马;
曰大节,从义郎、御前前军第三将副将
大昌秉义郎、御前右军第一将队将
大年忠训郎,亡;
曰大林,忠翊郎、御前前军第一将队将
曰大森,曰大有,皆成忠郎
女十人:长适武功大夫、左部正将丁立,亡;
次适左武大夫、御前中军同统制本管军马胡清
次适承信郎张祐,亡;
次适承信郎郭良臣
次适承节郎彭寀;
次适保义郎汝弼
次适右从事郎城固县张湑;
馀在室。
孙男十一人:曰祖庆秉义郎成都府路第二将队将
曰祖廉,承信郎、御前前军第三将队将
祖荣成忠郎
曰祖显,曰祖仁,曰祖宁,曰祖椿,曰祖辉,曰祖贤,皆保义郎
曰祖诜,曰祖训,皆承节郎
孙女十七人,长适承信郎李雍,次适承信郎张师古,次适承节郎刘之义,次适保义郎侯诜,次适承信郎张寔,馀在室。
曾孙男三人:曰世忠,保义郎
世辅,曰世杰,皆承节郎
曾孙女三人,在室。
玄孙男二人,曰绍先,曰绍光,皆承信郎
诸子其年三月甲申,举公之丧,葬于城固县安乐乡水北村生祠之侧。
维杨氏系绪远矣,自东汉太尉震起于关西,以清白遗子孙,奕世载德,代不乏人。
公奋乎千载之后,自致功名,有光于祖,可谓天下伟男子矣。
朝廷雅闻公名,故所赐训词有曰:「知义之贵,勇得名。
益奋壮心,遂成伟绩」。
󲦤绅诵之,为美谈。
善射,发无不中,尝偕王人刘参赞子羽饶风岭,有虎突出丛薄间,人皆辟易,公跃马而出,一矢毙之,故射虎之名,喧达都下
二亲之在虏也,而青溪之民日赡其费,赖保全。
及公破青溪,既得二亲,并载其民归,给田庐,家之于梁、洋,至今赒给不绝。
朝廷闻之,孝义特赐旌表。
公之行不特此也,为郡尤爱民为本。
初,洋州有杨填等八堰,久废不治,公皆再葺之,溉田五千馀顷,复税租五千馀石。
又增营田十四屯,公私济,民为立祠。
宣抚处置张公浚闻于上,赐诏奖谕。
初,公至凤翔也,有流民数万在境内,或疑其反侧,悉拘于山谷间。
公矜其无辜,皆纵之。
后岐雍大歉,流民复入关就食,公复纳之,所活甚众。
西边馈运,自昔颇艰,公至凤州,首创营田四十屯,民力减省,军食充足。
又预筑凤之黄牛堡散关之冲,创文之高平原控西羌之路,尔后皆获成效。
其先见之明,古之名将所不能及。
公惟宽厚喜士,不以其贵骄人。
接物逮下,喜愠不形于色,虽部曲偏裨,率皆待恩礼。
军旅之暇,采摭诸史兵家实效,分门成帙,釐而为三十卷,目之曰《兵要事类》。
汉守张行成、太学博士李石,皆蜀名士,为之序引,其书遂行于世。
初,公预为送终之具,尝托门下士朱浒昆季迹其行事,编为《升除录》。
勃偶备员鱼梁总幕,得亲炙公言论。
一日,公出示所录,委勃为志。
勃窃骇愕,因问其故,公曰:「仆以义自奋,立节,每遇战事,许国死。
万一得酬素志,则区区之心,谁能表襮之?
故欲先为之计。
傥得名卿钜儒特书其事,他日瞑目无憾矣」。
勃叹曰:自中原俶扰,岂无忠臣谋士,力作中兴,然于出处用舍之际,或有愧焉。
公始数百孤军,出重围不测之地;
亲从吴氏伯仲,挫乘胜方张之虏。
堰杨填惠梁、洋之民,复散关以壮川蜀之势。
起匹夫之微,而爵通侯之贵,勤劳百战之馀,而优游乎二千石
明哲保身,功名始终,盖未有如公之全者也。
使人人皆如公,徇国而不徇私,怀义而不怀利,则何患乎勋业之不立耶?
异时载在盟府,绘像作颂,血食一方,祀必百世,其谁曰不宜?
乃为之铭。
铭曰:
炎光晦曚,赫然而中。
天佑生贤,龙飞云从。
其贤伊何,翼翼杨公。
公来自西,名达九重。
惟天子明,喜得牙距。
料敌制胜,允兼文武。
肤功上闻,天子曰嘻,利势安强,皆汝之为。
褆身,义而报国。
可周物,勇摧大敌。
备德有四,孰与之京。
风廓雾舒,伟绩用成。
导利之功,惠泽无穷。
粒食用乂,是敬是崇。
气老愈壮,金汤是托。
或云不吊,遐迩惊愕。
梁山峨峨,汉水汤汤。
公名与俱,德音不忘。